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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糍

Consequential Affair

Consequential Affair

 

 

1.

“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我在餐厅当中停下来找你的次数太多以致于有人对我招手点单,”史蒂芬在卡座对面坐下,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我告诉你了我的位置在进门右手第三排桌子尽头西南方的盆栽后面,”托尼低下头从墨镜上方翻了一个白眼,卫衣兜帽把他的头发压得乱七八糟地支棱着,史蒂芬看一眼就知道他接下来说的准没好事。他需要一个深呼吸来应付这个——
“没错,托尼,今天早上,在你丢在我家门口的信里。为什么不能直接给我发个短信?”
“你不该穿成这样过来,医生,太招人瞩目了,瞧瞧你那条巴洛克式的小坎肩,对你招手的人大概还在纳闷你要等到什么时候过去给他们表演免费魔术呢。”
“这是件斗篷。”史蒂芬爱怜地在桌子底下抓了抓漂浮起来的斗篷一角。他的表情一定出卖了他因为下一秒托尼的鼻子就皱了起来。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在和你的坎肩干什么勾当。”他用一种不小心在游泳池里张开嘴的神情说道。
“或许我稍后会给你发个短消息详细介绍介绍。”
“你真恶心。”
“正在发送——”一张猫咪穿着兔子小衣服的照片。
“别——就别给我发任何短信!”托尼惊恐地伸长了手臂,紧接着又在半空中停下,“除非你给我发了一张你和你亲亲斗篷的生活照——你是吗?你可以发那个。”
“我是,”史蒂芬放下手机在坐垫上扭了扭臀部,真不敢相信他从坐下来到现在都没有人给他送上菜单,“到底怎么回事,安东尼。”
“好的,史蒂芬,你瞧,这就是问题。”托尼(难以置信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大眼睛鬼鬼祟祟地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就先保证我你不会被吓到,因为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事情非常、非常的严肃,并且很有可能极度、极度地危险。”
等史蒂芬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半伏在油腻腻的桌面上方,和托尼斯塔克鼻尖对着鼻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感到一丝心虚,“好——吧——?”他犹豫地说。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回你的短信,对吧?昨晚开始起就没给你打电话之类的?”
“没错。”我甚至私信了你的脸书和instagram,整整十五个小时没得到一个回复,真伤人。
“没错老兄!”托尼的鼻尖离他的鼻尖又近了一点,“我切断了所有wifi和数据,我再也不能上网了,或者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我想我的AI可能在造另一个AI。”
史蒂芬看着托尼紧绷的嘴角打翻了手边的辣椒酱。

 

“刚开始我以为只是我忘了清理后台,自动运行的程序长期占用服务器缓存,你知道,这里那里,我就想嗨,我最近可能确实太忙,星期五要帮我处理的事情太多,运转功率过了头之类的,但只要没把主机烧了那就是小问题——我从不会因为这种小问题去烦星期五,她可忙了,”托尼精准地留出一个三秒钟的停顿,听起来活像个骄傲的老爹,“所以我什么都没跟她说,趁着昨天下午有个例行的固件更新——我和你说过对吧,每个月的第三个周二,记得不?总之,趁着昨天下午星期五短暂下线的那一会会儿我带上平板去了主机房,心里想着是时候给她减减负了,或者添上两行花哨的小代码给她个惊喜,因为我就是这么体贴。我一直这么体贴。”

“但我得检讨,我或许是太久没有去机房了,推开门差点没在电缆之间摔死自己,那儿闻起来就像是床八百年没晒过太阳的被子——”

“麻烦帮我续个杯——”史蒂芬从薯条堆里抬起头招呼着,“你还需要别的什么吗?”他瞥向对面正在左右眉毛互搏的托尼。

“你在吃啥?”托尼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史蒂芬面前的盘子。

“牛肉堡皇套餐。”

“我要一份和他一样的,要超多洋葱和起司,土豆沙拉换成蔬菜沙拉,少加酱汁,谢啦——所以,我连上星期五的处理器,正准备大展身手,然后我找到了一串陌生代码,眼熟,但是绝不是出自我手。”又是一个三秒停顿,显然托尼终于要进入正题,而他需要留出一点点时间给史蒂芬擦干净手指好做出正襟危坐的样子来。

等医生推开餐盘把目光聚焦到托尼脸上之后,托尼才继续说下去,“起初我想或许是几节星期五自己发展出来的衍生代码,在我给她原来编程的基础上演化过后的碎片,因为你知道啦现在的孩子长大得可快了,吸收过量网络信息与时俱进之类的。但接着我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是几段最核心的基础代码的变体——是我给她的心脏,而你不去改造你的心脏——”又是一个略显尴尬的停顿,史蒂芬想托尼这次可不是故意的,他总是觉得托尼有奇怪的语言天赋,那些七十年代的俚语和先锋文化夹杂着从他的两片嘴唇之间任意地冒出来,间或还有一些关于小胡子蒙娜丽莎的隐喻,同他说话就像是面对一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狂喷蓝莓糖浆的爆米花机,而现在史蒂芬觉得自己的胸口被狠狠射中了,尽管那是一股(非高压喷射的)糖浆,他的胸口仍然闷闷的,“在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这么做。”

“而这就是正常情况,最近三个月都无事发生,和平——看看周围——别看了,你三点钟方向的女士正在偷拍我们,该死。”托尼把兜帽又拉低了一点,尽管史蒂芬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帮助。

“问题在于,这些代码是一个人工智能的脊梁骨,而我的人工智能正在按照自己的脊梁捏造另一幅骨架,而她毫无疑问地干得不错。医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幸的是,我明白。”史蒂芬抿紧嘴巴,店里的空调温度是不是调得有点儿低?他应当在一切都晚了之前吃完自己的午餐;那真是个很不错的牛肉饼,这间餐厅的装潢是多么可爱,他们还有自助甜品台,托尼以前怎么从没跟他提过?哦不,等等,“但你已经删掉了那些代码对吧?并且你让星期五下线了,告诉我我们现在身处一个无AI的绿色环境——”

托尼鼓起脸颊瞪着一双眼睛,“呃——不,我很抱歉——”

“你怎么——”

“听我说——”托尼的身体重新贴上桌面,“别担心,我假装在清理缓存的时候粉碎了那些代码,它们现在就是一些毫无意义的1011000而已,但我没有让星期五下线,这就是我今天和你见面的原因。”

“听你这么说我真高兴。”史蒂芬捏着嗓门说。

“我还没跟她说这事儿,我没告诉她我找到了什么,”托尼沮丧地揉了揉下巴,“我让佩帕去放个大假,现在公司的事情全部交给星期五处理,这就够她忙上一阵的了。我不认为她能在短时间内变成,你知道的,邪恶的幽灵,游移在网络之间悄然无息地统治世界。”

“我和星期五需要谈谈,迟到的父女谈话什么的,老天。我知道眼下的证据有多么真实,但我仍然不相信星期五会——”托尼看起来像是在单词与单词之间挣扎了一会儿,最后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就把它当成是个私人请求,医生,我不想只因为间接揣测就杀死一个家人,也不会放任事情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就只是给我一个机会和她谈谈,或许我们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释。”

“如果不呢。”史蒂芬知道这不是个问句,他只是需要托尼的确认。

“我抹掉她的全部代码,她会消失就像从没有存在过;如果她在我成功之前搞出了个强大并且邪恶的AI副手,那么就麻烦你把时间拧回2002年星期五的第一行程序诞生的时刻毫不留情地掐死我——或者把她的主机丢到某个没有WiFi的时空去。两种方案我都能接受。”

通常史蒂芬对这种事儿都挺严肃的,并且托尼着实不该在这种时候在原石守护者面前开如此冒犯的玩笑,但他看着托尼焦躁地轻轻击打桌面的手指(和他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和他的鼻尖,和他的嘴唇),以及五秒之后将抵达餐厅右手第三排桌子尽头西南方的盆栽后面卡座的端着牛肉堡皇套餐的侍应生,史蒂芬忽然觉得眼下除了一次愉快的午餐之外什么都不再重要了。他漫不经心地把餐盘拉回自己面前,幸运地发现薯条没凉,“我也同样都没问题。和2002年的你碰面一定非常带劲。”

“嗨先生,能麻烦你把账单交给对面的这位男士吗?别担心,他给小费向来大方。谢了,也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2.

史蒂芬有98.4%的把握眼下他有比干坐在托尼斯塔克的车库外面检查邮件更有意义的事情可做,举个例子——他可以走进托尼的车库里呆着呀。事实上他第一次进入托尼妙妙屋(“呕。”“啊哈,喜欢你‘呕’的样子。”)的时候就被托尼建立的庞大医学数据库狠狠惊艳了一把,托尼还在一些刁钻的外科重伤病例中留下许多批注,一看就是花了时间好好研究;通常情况下史蒂芬倾向于不相信物理工程师某一天会,你知道,对医生执照感兴趣之类的,但这可不是个通常情况下的物理工程师。史蒂芬一边为他提出专业建议一边惴惴不安地打探托尼的口风,大发明家反而嘘他,“久病成良医实践出真知啊医生。永远不要指望敌人的仁慈,要不然你以为我能活过这么多场战役嘛。”托尼拍拍胸口的纳米颗粒贮存单元轻飘飘地说,“急救措施都编到里头去啦,留疤也管不了了,战场上可过不上精致日子。”

但托尼还有许多没看完的案子,骨折、烧伤或穿刺,史蒂芬没事可做的时候会抽出一两本给托尼留下注脚,以一种工程师能够看懂的方式。

 

但今天显然史蒂芬失去了作为一名医生的乐趣。他同托尼一起沉默地从电梯间里走出来,脸皮绷得像个从不回头看爆炸的黑手党,他正准备把手掌按上生物识别锁进门大干一场呢,托尼倒是一把揪住了他的手指冲他挤眉弄眼,“私人空间,医生?”

“你——确定?”史蒂芬在托尼的拳头里勾勾手指。

“确定这是个私人场合?我确定。”

紧接着史蒂芬就被关在了车库外头,检查着邮件,而他现在已经没有新邮件可查了。

 

“好——吧,星期五,今天过得怎么样?”托尼在沙发和写字台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他一屁股摔进了工作椅里,灵活的轮子带着他往外划出一小段路程,现在星期五的监控镜头和他的位置保持着一个52°夹角。托尼喜欢52°夹角。

“和昨天一样好,老板。你呢?”

“呃——我会说和昨天下午三点以后一样好。工作怎么样?”

“有序进行中。您想要一份简报吗?”

“不,谢啦,把要紧的事情标红就好。”

“好的,已完成。”

“哼嗯。”

“……”

“……”

“是的老板?”

“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但您的面部活动和肢体语言显示您还有话没说完?”

“好吧——”托尼蹬蹬腿,椅子重新回到摄像头的轴线上,“提醒我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明的。”

“我在您的照看下慢慢长大。”

“我把你教得很好,对不对?”托尼望向那一支银色的镜头柔声询问。他大可以将基地里的摄像头都设计成几乎隐形的,但他喜欢镜头转动时发出的响动和那些生硬的停顿,那让他想到一个笨拙的小朋友学习奔跑的样子。

他的女孩儿笑了,摄像头上方的红色小灯一闪一闪,“是的,老板。”

托尼觉得眼眶酸酸的,“我们开了加湿器了吗?”他问。

“您该考虑多主动摄入水分而非一味通过更改环境条件调节身体状况。”——真是个老气横秋的小姑娘——“以及是的,正在根据您的需求调整室内空气含水量。”

“干得好。”托尼把弄着工作台上的一副全息模型,把手甲拆掉又重新安上,“——你觉得我是个很垃圾的老板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觉得,是不是我——我总是没法做好自己的工作?”

“您能说得更具体些吗?”

“哈?”

“您对自己的日程安排相当任意,根据您意愿的变更调整事务优先等级的工作量较大,但您在需要出席的场合的临场发挥水平都很稳定,品控相对轻松。我只是负责给您打下手而已,我想您的工作成绩非常出色。”

“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托尼对天发誓他要在佩帕面前播放一边这条语音,“那另一部分的工作呢?我需要钻进盔甲里的时候?”

“哦,”星期五拔高了声音,“我想那只是您的爱好,远远算不上是‘工作’。”

“听着挺公平。所以我干得怎么样?”

“目前看来非常靠谱。”托尼似乎感到周围的电波正疯狂地传输着一个个欲言又止的字符,他屏住呼吸期待着,却只等到一片包容的沉默。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针对?”

“一切,”托尼自暴自弃地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他确实把她教得很好不是吗,无懈可击滴水不漏,“所有。只是告诉我,我让你失望了吗?”

“我认为您正在尽您之所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值得。”*

托尼重重地倒回椅子里,摄像头上的红点体贴地闪动着,他的女孩儿守在他身旁,无声地修补好他身上的缺口,追随他深深浅浅的脚步跑向一个没有尽头的地方,一如之前无数个日夜那样。他突然感到非常疲惫,只想在沙发上把自己团进羊毛毯子里头,“嘿,”托尼扯了扯嘴角,“谢谢你告诉我。”

 

You are doing everything you can to make the world deservable.

 

“事先声明我没有学过唇语,但你刚刚是在里头说了你需要一杯热可可吗?”史蒂芬在圣所的书架上挑挑拣拣,一只脚还站在托尼干净得可以煎鸡蛋的大理石地板上。

“没有。”托尼破天荒地允许史蒂芬在他的大厦里画那种金光闪闪的大圈,法师自带的浮夸特效把冷冰冰的大厦活活装点成圣诞节前夜。两个空间的交错会造成电磁信号干扰,这意味着托尼的所有天才发明都会在一秒之内变成智障;以往星期五一结巴托尼就会抄起手边最近的大家伙冲去找窝在大厦某个安逸角落里的史蒂芬拼个你死我活,眼下托尼却紧挨在空间交界的入口旁,任由圣所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颗粒轻轻吻过他的鼻头。“你一直在盯着我吗?变态,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做。”

“鉴于你字面意义上地请求我‘盯紧星期五’,我想我可是被迫看了你冲天花板手舞足蹈四十分钟。”史蒂芬不动声色地瞥向托尼,“情况如何?”

“……我不知道。我把她培养得太好了。”托尼学着史蒂芬的样子一只脚跨进圣所,古旧的木地板发出吱呀的响动。他的目光定格在一支垂头丧气的银色摄像头上。

“或许你该弄个斯塔克测试之类的。”书页在法师指尖的跳跃毫无规律,“你知道,图灵测试,斯塔克测试,但愿现在还来得及。”

托尼沉默着,史蒂芬一时无法判断他是在认真考虑‘斯塔克测试’的可行性还是因为刚刚那个笑话之烂他都懒得回复。

“你接下来想要怎么做?”——既然已经无法再让气氛变得更尴尬了那不如干脆问出那个问题。

——依旧没有回答。好吧,真的更尴尬了。

“你想要热可可吗?”——热饮有奇效哦。

 

“好啊,我想不出为什么不。”

 

 

3.

史蒂芬知道爸爸们会对小孩子产生过度保护倾向,有时候甚至是溺爱之类的,他们不喜欢有别人掺和家庭教育,并且他们希望自己会是他的女孩永恒的依靠;尤其是托尼这种格外重视私人空间、情绪敏感又不好意思往外说的老爸(有待商榷)。史蒂芬完全尊重这点,就像他尊重托尼的OCD,托尼的言不由衷以及托尼的习惯性逃避一样,这就是他至今没有对星期五(潜在的天网,地球的末日)做出任何干预的原因。

(也是他没有约托尼出去的原因,没有牵托尼手的原因,没有亲吻托尼直到月球陨落太阳不再升起的原因。)

 

所以,这几天他都在避免和星期五进行过多的交流,不合时宜的外界刺激容易激怒青少年导致他们犯下冲动的错误(种族屠杀之类的),史蒂芬可一点也不想要这个,看在老天的份上他可是个救死扶伤的,尤其是经历了上次星期五在空间隧道的残余磁场下说出“市值爆浆”之后。但他也不想看起来像个脾气怪异的叔叔,某天之后突然和亲密的侄女(侄女?)断开联络,你知道这种男人通常都会在电影里死得很惨。所以眼下史蒂芬坐在托尼空荡荡的工作室里和星期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解闷,感到危机四伏,有点尴尬。

 

“美好的一天,博士?”

“只是在等托尼回来,他看起来又忘了约定的时间。”

“我恨抱歉,”星期五温和地回道,“老板正在处理一场与国务卿的会面,他将我调至静音模式,我无法为您传达消息。”

“我理解,”史蒂芬摆摆手,继续挑拣着托尼关于人体组织修复纳米技术的文档,“大忙人有工作要做。”

“史塔克工业在国防部的联系人也到场了,所以是的,有工作要做——今天您和先生计划去哪儿?”

“抱歉?”

“过去的三天里您和老板已在大厦内完成了对格陵兰岛、泰姬陵、落基山脉和敦煌莫高窟的探索,我猜想今天二位会继续你们的……旅行?”

“哦,”史蒂芬感到自己耳后的一块皮肤烧了起来,“你都看到了。”

“当然。”

“只是……托尼说了一些电磁干扰之类的东西,为了这个有一回他甚至用饼干盒砸了我的头。”史蒂芬的理智告诉他应当在气氛变得危险之前结束这场对话。

“当然,”星期五听起来心情很好,“老板说得没错,不过偶尔会信号平稳下来的时候,我可以获取一些简单的影像。只有很少的时候。”她像是不放心似的补充道,而史蒂芬的大脑里已经响起了立体声环绕的Daisy*。(2001太空漫游HAL9000)

“呃——这得看托尼的意思,他才是那个出主意的人,‘嗨史蒂芬,你觉得大堡礁怎么样?’——我是说是的,或许是吧,谁知道呢。”史蒂芬斯特兰奇绝不会否认这一刻他有多么需要托尼,就让他赶紧把屁股挪回这儿来,这样史蒂芬就能自然地转头问一句“你说呢托尼?”,然后让这家伙把握一切机会履行他作为一个老爹的义务和权利。

“我确信老板会很乐意的。”史蒂芬甚至能从星期五的语气里感受到一个巨大的微笑,这正常吗?该死的,闻起来还是托尼沐浴露的味道,“他享受和您共度的旅程。”

“……谢谢?”哇哦,史蒂芬可没有料到这个。

 

“我……做过一些研究,我被二位身上的相似性所吸引,那种隐匿在冲突之下的默契,”星期五像是在努力思索着,“尽管人们对我的智能有极高的评价,却向来不对我对于抽象感情的理解能力做出肯定。我做出了一个算法,通过长期的模式分析和对激素水平的监测得到对于您和老板‘关系’的评估,结果与实验环境下人类观察者们的直观判断并无二致(“等等,哪些人类?”),我似乎感受到了科学家们口中的那种振奋,像是第一个用数据证明公理的革命者。但我必须承认,鉴于近日频繁的信号缄默,我对数据的收集不能算是尽善尽美;当然,在无声交流的场合下由于缺少文字记录佐证可能会带有一些主观性,但我不认为这会对最终得到的结果造成影响。”

“我和托尼没有‘无声交流’,事实上,我们几乎总是在说话——吵嘴,比赛谁知道世界上最冷的冷知识。”

“但这很有趣不是吗,你们总是把对话消费在最不重要的事情上,对话就只是任意排列的单词而非交流的载体;根据我的观察,您和老板都倾向于用沉默向对方传达情绪,并且这些情绪大多都是正面的。心率和激素水平分析显示二位在不发言时会陷入安详和愉悦的情感区,轻松,甚至可以说;而考虑到二位的经历,这几乎是一种奢求了。医生,当鲸鱼用20赫兹的次声波在海底和同伴共鸣时,也只能在海面上掀起转瞬即逝的一丝波纹。局外人是否听懂他们的声音并不重要,他们最终找到彼此,鲸鱼们总会这样。”

“真是走运。”史蒂芬干巴巴地说,他的心脏不争气地狠狠收缩了一下,好像被来自深海的微弱震波轻轻捶打。

“在这个比喻里您是鲸鱼,”这可真是个毫无必要的补充,史蒂芬搞不明白为什么星期五听起来乐在其中,“托尼也是。”

“星期五,提醒我我们在说什么?”

“我为两个极相似的灵魂的碰撞而惊异,”女孩儿放慢了语速,“我是无神论者,我相信再激烈的脑电波也只是数据。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满足于做一个记录者,医生。我想知道那股冲动的缘由因何而起,即使我面临负荷过载,遭受一股力量将我的程序打散拆碎,或者失望地发现这一切企图只是过于微小的一束电流,最终走失在银河的某个角落再无回音。”

“那种感觉如何?斯特兰奇医生,被欣赏,被爱护,只是因为存在?”

 

 

4.

“所以你告诉我,星期五——只是在早恋,她想给自己造个男朋友,而我上周秘密地拆了她给他捏的胎盘?”

“备用胎盘,我很确信这会儿她还在后台忙着呢。”

“而且她知道我知道她正在背着我——我真该为这事儿写个剧本,我是说为什么她不直接告诉我?我是个不开明的人吗?”

“她想说来着,就在周二那天,你才是那个打乱了计划的人。她说她这辈子(“也就才没几年!”)都没见过谁下手能这么狠,活活把一段代码打成蛋饼,人家本来能提前竣工两三天呢。”

“……”

“她本来就打算搭个基本结构,剩下的高级功能交给你来处理,你知道你有时候有点大男子主义对吧。然后她决定看你苦大仇深的样子实在好玩,就打算一边放慢计划一边看你上蹿下跳。”

“我需要和她谈谈——”

“这段时间谈得够多了。顺嘴一提,男朋友的名字叫韩索罗。”

“什么?绝对不行——为什么你还在我的大厦里搞这个该死的霍格沃茨什么,七年级必修吗?我需要我的信号统统回来——”

“晚餐——”史蒂芬捉住托尼的手肘像揪小动物一样把他的身子拉近,紧紧靠住自己,托尼还穿着与国务卿会面时的浅灰色西装,领带松松地绕在脖子上,这让史蒂芬庆幸自己还记得回一趟住所换上正装,“靠近哈德逊河的一家餐厅,我花了不少功夫(不惜回到三天前)才订到的位置。你不会想要浪费这个的,你会吗?”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弄成这样,我是说,外套不错,”托尼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把西装的第二粒扣子系上又解开,“等会儿咱们进餐厅时你能把你的红坎肩摘了吗?”

史蒂芬的眉毛跳了跳。

“你看起来像个时空错乱的骑士,会单膝下跪在月光下亲吻我的手绢什么的,”托尼撇开目光,一脚踏进暖金色的光晕,“倒也不是说这样不好。”

哈,他会在晚餐期间慢慢品味这份褒奖,史蒂芬抿住翘起的嘴角,侧身隐入哈德逊河畔的夜色,将微笑投向那沉默着闪烁的红光。

 

 

 

 

 

 

 

 

 

彩蛋:

“停止在大厦循环播放帝国进行曲,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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