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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ss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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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他们在玛利亚离开的第五个夏天搬进了那栋山腰里的别墅。

那是托尼第十三个生日结束之后的一个月,托尼伏在车窗旁看着沉默的树木倒退着仿佛没有尽头,就像派对当晚燃烧的无穷尽的焰火;他还记得这是他今年第一次见到霍华德,那几乎让圣诞节降临在五月。“我十三岁了。”他对他的父亲说,重音咬在最后一个音节,我会在这个夏天飞快长大,直到枝叶遮盖住目击者的眼睛;挺拔的男人短暂地将手掌落到他的肩上堆出一个微笑,不会比他愿意给予酒店门童的那种笑容更加慷慨。霍华德斯塔克刚从风尘仆仆之中脱身,甚至没有心思将贾维斯一早就备好的礼物交到托尼手中。

男孩计算着角度在座位上移动身体,霍华德紧绷的侧脸出现在后视镜的边缘;他打量着他,像五岁时展开的第一张工程图。贾维斯早早地向他保证他一定会喜欢上这儿的,他在电话里向托尼描述那些象牙色的阶梯和香槟般的屋檐,说这里的花园在清晨浪漫得像五十年代的老电影。托尼把听筒夹在肩头和脸颊之间半是好笑半是敷衍地对贾维斯打趣着,手里胡乱地抓过衣柜里的衬衣,寄宿学校刻板的氛围和渐渐苏醒的生长发育压得他的胸口紧绷,手指僵硬;他的骨架已经在六月告别之前默不作声地撑破了两套浆得笔挺的制服,家宅衣柜中的短袖却还停留在上一个夏天,像一副副垂在树荫下的单薄蝉蛹。托尼随便扯出一件来对着身体比划,明显过于窄小的肩宽使他快活起来,不合身的白色T恤陡然成了反叛的旗帜,生机勃勃,叫他一股脑儿扫进行李箱中。临行前一晚托尼就打好了主意,他确实太苍白了,所以要在这个夏天把自己晒黑些,去树下或者溪流旁;他还要喝很多酒,不管贾维斯把它们藏在哪儿。

 

从城里驶进远郊花了足足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终于还是赶上了晚餐,霍华德解开马甲单穿着衬衣从车里下来,大笑着提议要把餐桌挪到花园中那棵梧桐树底,贾维斯称他是个十足的浪漫主义者,语气听起来不能更像英国人。直到谈笑的声音有些模糊了托尼才慢吞吞地钻出车门,他打开副驾侧的后车门把箱子拖出来,在原地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自己在下午六点的太阳下投下的影子,又拖着脚步绕去了另一侧拿下第二个箱子。霍华德的行李不重,他自己的也是,那些用来打发时间的小玩具早已经随新置的家具搬了来,正等着被正确的手指触碰,然后在一夜之间活过来。托尼掂动双臂轻轻甩动两个笨重的大箱子,夸张地扭动身体像一只错乱的机器人似的跌跌撞撞地走着。腰部的酸胀感随着血液回流慢慢消失,托尼在温吞的夕阳下眯起眼睛,几只飞虫撞上他的鼻梁,发出一种苏打水气泡爆裂的声音。他觉得有趣,那是一种与在实验室敲击金属完全不同的碰撞,无序且混乱,毫不精确,没有目的;他想着,身体上的摆动更加夸张起来,像是对迎面而来的昆虫打开一个笨拙的怀抱。宇宙规律。熵增过程。

 

他将眼睛打开一条缝隙,看明路况后又飞快地阖上。他从未来过这里,每一粒泥土对他来说都是冒险,没有同伴也没有向导,早在贾维斯告诉他霍华德希望度过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夏天时他就该清楚。托尼很快就要升学了,变成个十足的大人,他会辞掉他的保姆和司机,自己提上满满两箱行李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好像西部片里的牛仔,黝黑的皮肤上有浅色的疤痕,领口沾满汗渍和沙土。每个男孩都被赋予这样炎热的幻想,直到一种冰凉的触感掠过他的右手。托尼睁开眼睛,霍华德从他手里接过了自己的箱子,“不要闭着眼睛。”他说着转身向前走去,语气里露出一种得体的距离感。托尼希望自己的表情足够空白没让霍华德看出什么破绽,被疏远严苛的父亲撞见了自己的蠢样子,那么阳光刺眼显然是比白日做梦更能被接受的理由。他还记得在他更小的时候,偶尔霍华德会和他提起他正在实验室里进行的工程,托尼对那些抽象的定理和艰涩名词表达疑惑时霍华德便会突然地终止对话,然后露出一种失望和懊恼的表情好像他人生中的十分钟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流失了。霍华德斯塔克步履匆忙,托尼长大得实在是太慢了,他不值得他为他停下。

年轻的斯塔克在裤腿上蹭了蹭手指,大张着眼睛向花园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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